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壹章 。手写的从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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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(2/3)页
小城入了夜,满天极好的月光。凉介独个爬到这座五层公寓的天台,就着边界席地而坐,目览着邹平街市如昼的夜景,受着轻凉如水的夜风。眼神焕然,默默地异想天开。

“只是因为在人群中/多看了你一眼/再也没能忘掉你容颜……”忽听一朵吉他声飘过,随即传来青珩自恋之极的吟唱,歌声如潮涨般温柔地弥漫上岸:“……梦想着偶然能有/一天再相见/从此我开始孤单思念……”

凉介懒得搭理他,自顾自远眺着万家灯火。青珩弹着吉他却忘乎所以,踏着舞步围绕着凉介,开始放肆摇头放肆嘶哑,就像在聚光灯之下舞台之上,面对荧光海洋而近乎疯狂的摇滚歌手。

“哈。”青珩终于疯累了,兴奋劲也渐渐熄灭,与凉介并排坐在天台的边缘,单腿耷拉,单腿翘起,汗水蔓延到脖子,面容泛着潮红,还喘着气:“嘿凉介,怎么了?最近总是怪怪的。”

“没什么……”凉介面容不起波澜,说话风云不惊:“我不一直都是这样吗?”

青珩甩甩满头碎发,汗珠飞曳,笑笑说:“也是哦,你总是爱扮酷。而我则喜欢耍帅,所以咱们才是好基友嘛。”

凉介斜睨他,眼神煞白,很嫌弃的表情,说:“千万别这么说,当心花焯会吃醋。”

青珩少女般妩媚一笑,小鸟依人状偎在他的肩,嗲声嗲气地说:“人家对你才一片真心嘛。”

凉介冒出一身鸡皮疙瘩,濒临缺氧。“青珩啊,你这么变态,你家里人知道吗?”

青珩笑弯了眉眼,翘起二郎腿,将吉他斜抱轻弹两三下,说:“天才总会染上怪癖的呀,譬如梵高爱上了她表姊,诺贝尔爱上了孤独,贝多芬爱上了玩水……又譬如我爱上了你啊。”

“唉,你又背叛我,第一十三次了。”突听到背后有人在叹息。二人先后扭头,原来花焯也来到天台。因为刚洗完澡,头发半湿,身上还飘着沐浴露的橘子香味。

花焯径自坐到青珩的身旁,白衬衫衬得他格外清秀。青珩老戏重演,将头又偎到花焯肩上,语气嗲到让人恶心:“其实人家心里只有你呢。”花焯很入戏似的笑笑,用哄女朋友的口吻说道:“乖啊,一会带你去买碎花裙……闪开,别碰我的手!”

“真是矫情!”凉介对他二人的做作鄙视之极,只一个劲的翻白眼。转脸躲开,因为那画面太美而不敢看。

两个人看到凉介那幅即将呕吐的面容,互相眨眨眼阴险地笑了。雪白牙齿在月光下闪闪发光。青珩更是得意地弹起了吉他,还张扬地唱着粤语歌:“你叫我做浮夸吧,加几声嘘声也不怕。我在场有闷场的话,表演你看吗够歇斯底里吗?”

三个人并排而坐,成就了一页很美的夜景。花焯又在月光下自恋地亮起他洁白无瑕的手掌,眼神流转于每一根手指,专注而痴迷。拇指沉默,食指婉约,中指绚丽,无名指等待,尾指忧伤。他一一深情展览,就像对待最爱恋的情人。

“真就这么好看吗?”青珩挠着头,也将手掌迎着月亮赏看,指缝间过滤的月光漏在他的脸上,半脸晶莹半脸暗夜。“嘿,还真是挺好看呢!”

凉介没心情陪他们一块自恋,木然仰望着夜空,又自顾自地走神了。幻想到入港处,嘴角又扬起了微笑。青珩看得毛骨悚然,碰醒了呆笑的凉介:“喂,你是不是被白骨精附体了?”

“手是最美的魔法,”花焯在月光下变幻着手型,眼中有白色潮水弥漫,说话如被勾去魂的戏子声声飘荡:“是人身上两朵晶莹的花瓣,拥有圣洁的灵魂,不食烟火的气质……”

“对了花焯,我一直就很好奇。”青珩凝望着花焯,一本正经地说:“你平时是用哪根手指抠鼻屎呢?哇,你干嘛打我头呀?”凉介侧开脸,幸灾乐祸地微微笑了。

邹平东半城在夜空下不甘寂寞,混入猖獗的野兽,车如流水马如龙。隐隐远眺到黄山在万家灯火中耸起,山脊像一只铁兽涵着背对着月亮狂奔。但却在刹那间冻结了姿势,被遗忘在城市中央悲哀等待。凝望月亮,不忘初心。

“我又新写了一首歌,叫做《背着吉他私奔》。”青珩面对着落满了月光的小城心扉开放,触摸着吉他又开始手痒,说:“要不要我弹给你们听?”

“不要!”花焯与凉介几乎异口同声,态度比不愿失贞的烈女还要坚决。

青珩嘿嘿一笑,笑容灿烂而青春飞扬,说:“不要酱紫啊,就当我提前为你生日献唱啦。”

花焯耸耸肩,满脸苦涩,说:“这已经是你第二十六次预祝我的生日,难道你打算让我今年过六十大寿吗?”

“凉介,那我祝你生日……”

“我生日过完了。”凉介不容他讲完,及时扔出一句话堵住了他。

“嘿,竟差点给忘了,今天是我生日呀!”青珩充分发挥厚脸皮的优点,说:“所以让我带来一首歌,与你们一起见证——我的十八岁青春。”

手指在吉他弦上轻轻一拨,连夜空也已心碎,前奏轻缓而忧伤——“断断续续的掌纹/沿向命运多舛的铁轨/夕阳诗人让我惭愧/敲不开浪迹天涯的门/仰望苍穹的青春/树下海誓山盟是你们/弹着吉他我在流泪/祈祷着你们年华不泯……喂,你们怎么都走啦?还没唱到高潮呢?快回来呀亲,喂,喂,草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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右岸 · 栀子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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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“落花了你的天涯,流水了我的袈裟。”」

凉介在礼拜天轮休,打算买些日用品,下午就骑了电动车,径去圣豪购物超市。黄山二路那一段繁华灼烫眼眸,商铺鳞次栉比,高楼崛起。法国金桐荫着路上的仓皇人群。凉介放下电动车,落了锁,混入寂寞的河流。

超市内琳琅满目,凉介推着购物车挑选物品,数拉罐啤酒与可乐,洗发露,牙膏,洁面乳,以及几副衣架。凉介目光扫过,忽见最钟爱的果汁饮料,呆在货架的一角,就只剩了最后一瓶。

伸手去拿的瞬间,却碰到了另一只手,触手柔腻。凉介触电般赶紧收回,另只手却已取下那瓶果汁。那人素颜清丽,低头旋转着饮料瓶,一张脸不施粉黛,显得人淡如菊。凉介一怔,一眼认出了她,就是掳去他初吻的白樱。心,怦然一动。目光,轻易就被俘虏。

“好喝吗?看你好似挺喜欢它。”白樱忽然抬头问凉介,眸子明亮。

凉介拽回飘走已遥远的思绪,眼光闪烁,说道:“你既不知它的味道,为何还要跟我抢?”

白樱坏坏一笑说:“因为我喜欢看别人失望的表情啊。”

凉介任由她的无理取闹,却半丝脾气也发不出,目视她嘴角噙着坏笑走向收银台。便叫她:“喂。”

白樱侧半个身子,扭头看他,秀发飞舞,挥了挥饮料,说:“怎么?还想要它?”

凉介摇了摇头,心跳加速,舌底发干,干巴地说:“你……你还……记得……我吗?”

白樱折回来,上下瞅着凉介,忽然恍然大悟,叫道:“哦噢,差点忘记你的模样,实在抱歉啊——你是齐经理?”

凉介一下子就黯然了:“我不是齐经理,我叫凉介。”

白樱哈哈一笑,说道:“傻瓜,我逗你玩呢。其实从你一进超市,我就认出了你。怎么啦小保安,还想让我亲你哪?”

凉介耳根发烫,嗫嚅着说不成个话:“不是的……这个……那个……我……”

白樱对他的结巴没太入心,回手翻查起他的购物车厢,忽然笑道:“哈,原来你买了酒。”

付账后,白樱跟着凉介出了超市,一路上直勾勾盯着购物袋中几罐啤酒,馋相毕露。凉介紧张过了头,一丝也不敢看白樱,将东西放在前面车筐。就要分开了却不知所措,木纳的道:“我先走了……我们下次再见。”

白樱露出些微失落,说:“你就要走啦?”忽而诡异地一笑,眼神鬼祟,又道:“我想吃冰淇淋了,你能请我吗?”

凉介二话不说,转身又折回超市。没多会儿就买了冰淇淋返来。白樱彬彬有礼地致以微笑:“谢谢啦。那我们下次再见。”凉介挥手告别,推起电动车撤去撑子,忽然就愣住了。才发现前后两个轮胎全都瘪了。

“哎呀,你的车胎怎么漏气啦?”白樱大惊小怪,目光中却极显兴高采烈。

凉介就算再笨也猜出了是她在捣鬼,饶有意味地看了她一眼,却没忍心苛责一句,默默地立上车撑子,只是说道:“冰淇淋快溶化了,你还不吃吗?”

白樱脸上泛起涟漪,坏笑也很美,道:“其实我,也并不多么爱吃冰淇淋……既然你走不成了,那就陪我去一个地方吧?记得带上你的酒哦。”

白樱要去的地方,就是街后那座驼起的黄山。沿着梧桐路东行右转,转进另外的商业街。这街道是一道斜坡,咬着山根修建而成,商铺繁华,一直延伸到半山腰。盘着通山街,商业区再往上,即是寂静深幽的树丛了。

两人逶迤着走到树丛浓密 处,也走的累了,扑面一阵子阴凉,让人觉得舒适。白樱拣一块干净山石坐下,起开饮料瓶啜了一口解渴,咽一口却吐了半口,皱紧眉头道:“好喝你妹啊!”撇手递给凉介。凉介正觉得微渴,举起果汁就要喝,忽见瓶口处一个淡淡唇印,即心神一荡,不禁面红过耳,发起了怔。

白樱浑然不觉于他的异态,拽开易拉罐啤酒,尽情喝一大口,方心满意足,说:“你也要喝吗?”凉介摇了摇头,偎着一棵树站着,已趋于平淡。白樱仰头一口饮干,又打开一罐,眯着眼觑起了凉介,又道:“你叫凉介?是不是你出生的时候,你妈妈把你扔了,把尿介子养大了?”凉介漠然瞥了她一眼,没搭理她。

白樱第二罐啤酒又下肚,眼睛就开始放光,跟打了鸡血似的。一面毫不客气地再启罐盖,一面又向凉介掏起了心窝子:“告诉你吧,我叫白樱。是我爸爸给我起的名字。因为我出生在五月樱花开放的时候。我五岁就成了孤儿,在那个沿海城市,像随地的野草一样成长。你去过青岛吗?那儿有好大好大的大海,好蓝好蓝的天空,城市也街道洁净。那儿有我太多的记忆。有太多是我拼命想忘记却总也忘不了的。我不是一个好女孩。我放肆,任性,没心没肺,与整个世界为敌。一直以来也没人真心对我好。除了有一个他……唉,不提他了。这是我活该遭受的结果。妈的,怎么就买这几罐啊?”

凉介微讶,但见地下围着她散落了六个空罐,也只几句话功夫,就被风卷残云般一扫而尽。凉介却蓦然有一点心疼了。倒不是心疼他的啤酒,而是觉得一个女孩喝这么多酒,应该要配上伤及心脏的故事,画面才会更入镜。只是那镜头太美,让人不忍卒读。

白樱打了个酒嗝,显得意犹未尽。却转脸看起了夕阳,竟越来越投入,对着瑰丽云霞忽然笑忽然默,似乎痴傻了的。暮光蕴着大半个城,一街又一街渐次被黄昏渲染。凉介才觉出天色已醺,凉意也深了,说道:“要走了么?”

白樱淡淡地摇着头,坐在石上拳起了身子。双手抱膝,把下巴嵌在两膝间,目光熹微,更入迷地注视着夕阳。

她凝望夕阳,凉介则凝望她。

白樱安静地沉思,天空已暮,暮光已满城。凉介觉得这一秒好美,不忍去打扰她,只虔诚地守候着,等待她能把如诗的心事沉淀。直到听见她微微打起了鼾。凉介一怔,本以为她在很诗意地发呆,才发现她口水淌满了膝盖,已经呼呼地睡着了。恨不得一脚踢醒她——“我靠。”

※ ※ ※

凉介晃不醒白樱,只好背起她沿公路下山。当她暖暖的体温沿着脊梁,细枝末节地传递到心脏,不由得血脉遄急。

夜色流过小城。凉介稳稳地背着她寂静穿行,路灯一盏盏路过,把影子拉的好美。

“你就这样背着我,多像我们的以前啊。”——忽然听到白樱说了这么一句话,语气伤感而恍惚,在凉介耳边回荡着。却是说给另一个人听。

凉介心里酸酸的,自嘲地笑了笑,却笑的好苦,说:“你醒啦?”

路灯的尽头,银座商城在山脚泛着流光,车辆如星子往四周飞散。小城缤纷,有人心痛。

白樱还眷恋着他的背,不愿意下来,双手勾抱紧他胸前,慵懒地“嗯”了一声,就像梦呓。斜起微醺的眼眸看山下的灯火。两个人的影子重叠着一如情侣,被橘黄色路灯烘染成一幅水彩画。

转出通山街,夜市喧哗。两个人坐在小摊边吃了碗馄钝。然后肩并肩走在熙来攘往的街头。

白樱又买了几罐啤酒,一路溜达到天桥上,俯视着从桥下匆匆流逝的人潮,身子半靠在广告牌上。一罐连着一罐地喝酒,夹着漫无边际的吹牛。天桥之上星穹神秘,北斗苍白,摩羯座忧伤。牵牛星荒唐地等,银河潮涨。

突然白樱安静了,凝望一个似曾相识的背影发起了愣,嘴里模糊咕哝了一句,抬腿就攀上广告栏,想凭空跳下天桥去追那个人。凉介赶紧从旁把她抱住。

白樱乜斜着杏眼,侧脸色咪咪地看凉介,突而嘿嘿傻笑,醉醺醺地道:“小保安,你抱着我干嘛?是不是爱上我啦?”近乎发 春的声音逗人心弦。尤其末了那个“啦”字,提音尖锐,如忽然一声小鸟的啼叫。

凉介尴尬放开她,说:“你醉了……我送你回家。”

白樱听到这话,竟突然没来由地起了伤悲,沉郁地点点头,醉眼迷离,目光中隐藏着哀求,道:“嗯,送我回家……凉介,你陪我回青岛吧?”

凉介一愣,望着她那张委屈而任性的脸,一颗心变得异常柔软,血液流过心脏的时候突然慢慢。想为她抵挡任何的苦难,想实现她所有的任性,想带她回到她的家乡。

但凉介拙于言辞,忍住磅礴的心事,只是说道:“嗯,等你酒醒了再说。”

走下天桥的阶梯,大街上车流不息。凉介半搂着酒气飞扬的白樱。她脚步踉跄,走路不看车,对路人骂骂咧咧,还不时朝着凉介傻笑。

在马路的中央,忽被车灯晃痛了眼,白樱“啊”地一声尖叫。凉介抬臂为她挡住眼睛,转脸看到一辆黑色路虎。司机故意将远光灯打在白樱的脸上。

凉介皱了下眉,聚焦目光深深看去,便看到那个司机凌厉冷峻的面孔,以及那双野兽般的眼神。

凉介与他对眸了一分钟,就像两个即将决战的武士,杀气腾腾而互不相让。最终那个人调转车头,反方向而去。把油门踩到底,速度如怒奔的猛兽,惊起人群如鸽子般散开。

凉介目送那辆车发疯般离开,内心隐隐察觉到什么,不安地回头看白樱。才发现她头靠在自己肩头,又呼呼睡着了。哈喇子流满了自己刚洗的白衬衫。凉介只好又背起她,就近寻到一家宾馆。把她放在床上,盖上被就要离开。

但是手臂却被白樱牢牢抱住,就像一只狗抱着一根骨头般入睡,睡容里带着小小的满足感。凉介不忍心抽出手就走,顺势坐在床旁,由着她把手臂当成抱枕。

他嘴角勾起了一丝淡然微笑,倒希望可以无限期延长这一秒。像王子安静守着睡美人,任光阴虚度,任一生苍老。

目视她熟睡而恬静的脸,尤其她淡淡呼吸的嘴唇,初吻芬芳,一生难忘。对凉介来说是极其残酷的诱惑。

白樱睡到浓时,吧唧了一下嘴。凉介做贼心虚,赶紧把目光从她嘴唇上挪开。过了一会,忍不住又转回目光,注视着她的唇几乎入了迷。后来着魔般慢慢低下头,想偷偷亲吻她一下,却在离唇三厘米的地方停住。越是近在咫尺,竟越不忍亵渎她半毫。

便逐渐离开她的唇,四厘米,五厘米……白樱却已模糊着醒来,忽然起身迎上他的唇,双手勾紧他的脖子,舌尖怂恿,一吻绵长。惹皱一池春水。

白樱半醒半醉,随着吻意乱情迷,伸手去解衣衫的纽扣,嘴里哼唧如呓语,活像一只怀 春的夜猫子。凉介看似冷静沉着异常——果断握住她冲动的手,及时结束了这场吻。目光清澈而无害——但却是他用仅存的意识,阻止了情节的延续。

白樱的眼遇到他坚定的眼神,就像受了一场洗礼,幡然惊栗,欲念全冷。从他掌心中挣出双手,一粒一粒无言地系上衣扣,尴尬把头别过去,不敢再看凉介一瞥。

凉介替她守好被,竭力镇静,说道:“你安心睡觉……我先走了。”

白樱面朝着墙壁闷不吭声,心事如黑潮上岸。直到他走后关上门的那一秒,她才忽然转头,对着那扇门,张口想说什么,却什么也没说,只是发起了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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左岸·蝶的泪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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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“你看到了春晓,也遇到了我的笑。等来了春雷,却等不及我的泪。不是我的眼是干枯的,而是我的泪是透明的。”」

沾化区临港产业园与北海一衣带水,紧扼套尔河,坐落在右岸的莽莽旷野上,风阔而天空。

当地人习惯将这片极北之地,叫做『大北』,话里就透出一股子苍凉与寥廓。

大北,却注定是洛雨的伤心之地。

自从那一夜凉介决绝回绝了她,洛雨就再也没招惹他。两个人终于成为陌路,守着各自的天涯,冷暖自知,就当从未相识过。

或许再不会交错,或许相忘于江湖。

幸好我说的是——或许。

过了中秋之后,大北的秋意一天深比一天,风也一天多过一天。放眼一片荒地,可惜却看不到落叶飘飘的秋景,无法领略秋天最美的诗怀。

但在那个风轻日斜的日子,云丝燥白,大北的天空高张而寒怆。

秋风满河,大雁排起了人字形。

洛雨逢到轮休,乘坐公司的班车去邹平。大北与邹平隔着茫茫黄河,在大地上彼此遥望。本来毫无牵扯的两个县区,因为魏桥公司的“渡江战役”,开始紧紧地相拥,以至于血脉相连。

大巴车绕着大北的铝电厂区接乘满员工,然后一路向南。临近厂区的地域,是分割成的一块块水塘,里面豢养着鱼虾,渔民们撑着小木船,打桨从水面上划过,就恍若邂逅了江南水乡的景物。成群白毛黑翅的水鸟,被北风惊起,折起纤细的长腿,突地都腾向远空,满穹苍飞散。

洛雨把头发扎进耳根,呆呆地看着那些飞翔自由的水鸟,水面广阔,天空浅蓝,心却细微的疼起了——这么美这么独特的风景,为何偏偏就我一个人感受?

大巴车穿过面朝大海的风车森林,从沾化进入高速,过滨州,渡黄河,贯高青,涉淄博地界,逶迤抵达邹平县城。黄河北岸的芒草地里秋风萧瑟精灵纷飞,南岸的白杨林里树叶婆娑幽灵落泪。过路风景剪成一个个美丽的镜头,冲击着洛雨那看惯了大北风光而已近乎贫血的视觉。

大巴车在魏桥公司总部门口停住。洛雨下了车,夜色已染满天空。她抱紧了自己,一个人既寒冷又伶仃,趟进车辆汹涌的马路。也就那么一出神间,忽然被人猛的拉回。与此同时,一辆车闪电般擦肩驰过。若不是被及时拉回,结局肯定惨不忍睹。

洛雨想想都后怕,侧头去看拉救自己的人,却看到了——是凉介。

凉介冰冷地道:“带着耳机过马路,找死么?”

洛雨一时忘却了害怕,竟怔住了,最后她微笑了,说:“你……原来你也在这里。”

两人离开马路,在人行道上并排走着。洛雨问凉介:“你怎么来邹平啦?”

凉介淡淡说道:“朋友聚餐。”

洛雨错愕地看凉介,语气里带着隐喻的刺:“你这种人……也会有朋友?”

凉介听了既不生气,也不驳诘,依然荣辱不惊,惜字如金,道:“有。”

洛雨饶有兴趣地笑了,说:“我倒很好奇——到底什么样的人,能与你成为朋友——要不我跟你去看看吧?”

“随便你啊。”隔了一会儿,凉介怕她多心,忽又冒出一句:“反正是AA制。”

※※※

邹平某KTV内,夜里十点钟。

由于洛雨初见花焯,就惊艳于他倾国倾城的美貌,而犯了花痴病。便总与花焯没话找话地搭讪,在饭桌上挥舞着鸡爪子谈笑风生指点江山,唾沫星子飞舞,女王范十足,早将凉介给忘在九霄云外。饭后,花焯见洛雨意犹未尽,便提议去KTV嗨歌,他请客。

小小包厢里面,微弱的灯光,闪烁的萤火,营造出一种暧昧的气氛。洛雨抢着跟花焯对唱一首《珊瑚海》,眉开眼笑,活似一双亲昵的恋人。裴陌欠起身偎在点歌机前,指尖心不在焉地划着触摸屏,一会冷眼瞧瞧花焯,一会又充满怜悯地看看凉介。而凉介则窝在沙发里一语不发,伪装思考者。

歌唱到一半,忽然裴陌指尖一划,含着怒气果断切到下一首。屏幕瞬间切换。洛雨毫无防备,只得愣在那里。

裴陌从还在怔忡着的洛雨手里拿回麦克风,与花焯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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